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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虎妖附身

我的茶铺开张第一天,身体就被陌生男人占了。

他顶着我的脸对客人抛媚眼,用我的嗓子唱十八mo。

“再闹就剁了你的老虎尾巴!”我在识海里咆哮。

他委屈巴巴缩回去,第二天却用我的身体爬树摘花。

直到暴雨夜他现出原形——

湿漉漉的白老虎叼着药包,金瞳里映着发烧的我:

“借你身子躲天劫的...谁知躲出个祖宗。”

后来全城都看见茶坊老板娘骑着白虎招摇过市。

我揪着他耳朵骂:“再敢随便上我身试试?”

毛茸茸的大脑袋蹭过来:“那...你上我的?”

2 茶铺风波

天光刚亮,青石板路上还汪着昨夜的雨水,映着灰蒙蒙的天。宁聚聚推开“半日闲”茶铺的雕花木门,一股清冽的、混合着新鲜木料和干茶叶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颗心,跳得又沉又实。成了,这间小铺子,是她在平阳城扎下的根。墙角堆着半人高的茶饼竹篓,新打的榆木柜台光可鉴人,几张半旧的方桌条凳擦得干干净净,静候着这开张第一天的喧嚣。

日头慢慢爬高,街上的人声也稠密起来。宁聚聚手脚麻利地招呼着,温碗、投茶、注水,动作行云流水。茶香混着水汽氤氲开,小小的铺子里渐渐有了人气。几个相熟的街坊,还有几个被新招牌吸引的生客,坐了半堂。

“宁掌柜,你这‘半日闲’,名儿起得妙啊!”东街的王货郎啜了口热茶,咂着嘴赞道,“茶也好,清亮!”

宁聚聚刚弯起眼,一句自谦的“过奖”还没出口,一股难以抗拒的酥麻感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像被无形的冰针扎透了骨髓,激得她浑身一颤。眼前瞬间天旋地转,柜台、茶客、氤氲的水汽…全都扭曲拉长,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斑。

糟了!又是这种感觉!

意识像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往下拖拽。她最后的视野,是王货郎那张和善的脸骤然放大,布满了惊愕。身体的控制权,在刹那间断崖式跌落。她像个被挤出自己躯壳的幽魂,徒劳地在识海深处嘶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的身体,那个属于“宁聚聚”的身体,极其突兀地、生硬地顿住了。方才还带着温和笑意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向上拉扯开一个弧度。那笑容,甜腻得发齁,带着一种全然陌生的、近乎轻佻的媚态。

“哎哟~”一个不属于她的、刻意拖长了调子、柔媚得能掐出水的男声,从“她”喉咙里飘了出来,惊得铺子里所有的谈笑都像被刀切断了似的戛然而止。“这位郎君~”那只属于宁聚聚的手,涂着淡粉蔻丹的指尖,兰花般翘起,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意味,朝着目瞪口呆的王货郎,轻轻那么一勾,“您这眼力劲儿,可真真是…好得很呐!”

王货郎手里的茶碗“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觉,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活像白日里见了鬼。满堂茶客,个个眼珠子瞪得溜圆,下巴颏掉了一地,空气凝固得能砸死人。

宁聚聚在识海里气得浑身发抖,灵魂都在尖叫:“滚出去!你这杀千刀的孤魂野鬼!别用我的脸丢人现眼!”

占据者显然没听见她的咆哮,或者说,听见了也根本不在乎。他(她)扭着那根本不属于他的腰肢,款款步出柜台,那步子踩得,活像在云端上跳舞,每一步都带着让宁聚聚恨不得一头撞死的风骚。那双曾经沉静清亮的眼,此刻波光流转,媚眼不要钱似的四处乱飞,扫过每一个呆若木鸡的茶客。

“诸位贵客~”那男声又响起来,甜得发腻,还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光喝茶多闷呀!小女子…给各位爷唱个曲儿解解闷儿,如何呀?”

不等任何人反应,他清了清嗓子,捏着宁聚聚那把原本清越的嗓子,用一种令人头皮炸裂、脚趾抠地的调门,尖声尖气地唱开了:“一呀摸呀~摸到那姐姐的头发边儿哟~姐姐的头发滑又光~好似那上等的锦缎哎哟哟~”

“轰!”

整个茶铺彻底炸了锅。有人“噗”地喷出了满口茶水,咳得惊天动地;有人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带翻了条凳;有人涨红了脸,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直抖;更多人则是满脸见了鬼的骇然,纷纷夺路而逃,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桌椅板凳被撞得东倒西歪,茶碗碎裂声不绝于耳,小小的茶铺瞬间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宁聚聚的灵魂在识海深处疯狂呐喊、咆哮、咒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开张日,被这不知哪路来的混账孤魂野鬼,彻底搅成了一锅滚烫的、令人绝望的、足以让她社会性死亡的烂粥!她甚至“看”到隔壁绸缎庄的孙大娘,正扒着门框,一张脸由白转红又转青,眼神里充满了惊骇、鄙夷和一种“我就知道这丫头片子不正经”的了然。

终于,在那荒腔走板、不堪入耳的“十八摸”唱到“摸到那姐姐的绣花鞋”时,那股诡异的控制力潮水般退去。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宁聚聚猛地一个踉跄,重重跌坐在地板上,后背撞上冰冷的柜台角,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铺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碎瓷片、歪倒的桌椅、泼洒的茶水,还有几片被仓惶逃窜的客人踩得稀烂的茶叶。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茶香,混杂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死寂。

宁聚聚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手指死死抠进身下的竹席缝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铺子外,隐约传来路人压抑的嗤笑声和指指点点的议论。羞愤的火焰烧得她浑身滚烫,几乎要把理智焚尽。她猛地闭上眼,凝聚起全身残存的力气,在死寂一片的识海里,发出最凄厉、最怨毒的尖啸:

“你给我等着!我管你是哪路来的妖魔鬼怪!再敢用我的身子干这种下三滥的事,老娘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找到你的真身,把你那根老虎尾巴剁下来泡酒!听见没有?!剁、了、泡、酒!”

识海深处,一片混沌的黑暗里,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极其短促的抽气声。像是什么东西被这凶狠的威胁吓到,本能地缩了一下。紧接着,是一种死水般的沉寂,那占据者如同彻底消失匿迹了一般,再无半点声息回应她滔天的怒火。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拉锯中往前捱。那占据者像是被宁聚聚那句“剁尾巴泡酒”的狠话暂时唬住了,一连数日都没再出来兴风作浪。宁聚聚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每日里埋头收拾那日留下的烂摊子,重新修补“半日闲”的招牌——字面意义上的和口碑上的。她赔着笑脸,说着好话,试图挽回那些被吓跑的街坊。

只是,清静并未持续多久。那家伙消停了几日,又开始蠢蠢欲动,变着法子折腾。

有时是半夜,宁聚聚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在窗台上,伸长了脖子对着月亮“嗷呜嗷呜”地学狼叫,吓得隔壁院子里的狗狂吠不止。

有时是午后,她刚给客人续上水,手就不听使唤地抖起来,滚烫的茶水“哗啦”一下全泼在客人簇新的绸缎袍子上,换来对方气急败坏的跳脚怒骂。她只能一边赔罪,一边在心里把那占据者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最离谱的一次,是给城西李员外家送定制的新茶。刚走到李府后巷僻静处,一股熟悉的酥麻感再次攫住了她。等宁聚聚重新夺回控制权时,她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卡在李府后墙边一株高大的老槐树杈上!脚下悬空,离地足有一丈多高,怀里还抱着一大捧刚折下来的、带着露水的玉兰花枝。李府后门“吱呀”一声开了,管家带着两个小厮探头出来,看着挂在树杈上、鬓发散乱、抱着一堆花的宁聚聚,表情活像见了鬼。

“宁…宁掌柜?”管家结结巴巴,“您…您这是…练的哪门子功夫?”

宁聚聚恨不得当场从树上跳下去摔死算了。她强撑着最后一点颜面,把花枝一股脑塞给呆若木鸡的管家,几乎是爬着从树上溜下来,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身后似乎还传来小厮们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你!到!底!想!怎!么!样!” 当天夜里,宁聚聚死死关好门窗,坐在冰冷的床沿,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咬牙切齿地在识海里一字一顿地低吼。白天爬树摘花的惊悚和社死感,让她濒临崩溃。“上瘾了是吧?非把我这点脸皮彻底丢光你才痛快?说!你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识海里,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就在宁聚聚以为对方又要装死时,一个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介于少年清朗与青年慵懒之间的质感,慢吞吞地响了起来,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凶什么凶嘛……那花儿…开得挺好看的。】 声音闷闷的,像是把自己团了起来。【看你在那儿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眼巴巴瞅着……】

“谁眼巴巴瞅着了?!” 宁聚聚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简直要拍案而起,“我那是看路!看路你懂不懂!还有,谁准你随便摘人家花了?!那是李员外家精心培育的玉兰!很贵的!我拿什么赔?!”

【……哦。】那声音又闷了下去,似乎有点理亏,【那…下次我找野地里开得好的摘给你?】

“没有下次!”宁聚聚斩钉截铁,怒火蹭蹭往上冒,“还有,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孤魂?野鬼?还是什么山精妖怪?为什么缠上我?!”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宁聚聚以为他又缩回去了。就在她准备再次咆哮时,那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疲惫、无奈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不是鬼。】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算是…妖吧。】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妖?”宁聚聚心头一凛,果然!她强压住惊惧,追问道,“什么妖?狐狸?蛇?还是……”

【……猫。】对方飞快地吐出这个字,像是怕她再追问,立刻又补充道,【总之…不是要害你。借你身子…躲一躲。】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我…修炼出了点岔子,身子…撑不住。你那会儿离我最近…体质…又刚好合得上。】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含糊的咕哝。

“撑不住?合得上?”宁聚聚捕捉到关键词,眉头紧锁,“所以你就赖上我了?把我当个客栈?还是药罐子?你躲你的,凭什么拿我的脸我的身子去丢人现眼?!” 想到那些社死场面,怒火再次翻涌。

【……我也不想的!】那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带着点真切的烦躁和委屈,【控制不住!懂不懂?!神魂不稳!有时候…有时候就是会…飘一下!就像你喝醉了会发疯一样!】他似乎也恼了,【你以为我愿意顶着个女人的身子唱十八摸?!我也要脸的好吗?!】

宁聚聚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要脸”论给噎住了,一时竟无言以对。一人一妖(?)在识海里无声地对峙着,一个怒火滔天,一个委屈巴巴又强词夺理。过了半晌,那声音才又闷闷地嘟囔了一句:

【……以后…我尽量…控制。】算是极其不情愿的低头。

宁聚聚重重哼了一声,心里的惊涛骇浪却并未平息。猫妖?修炼出岔子?借她的身体躲灾?这信息量太大,砸得她头晕目眩。她疲惫地躺倒在硬板床上,望着头顶乌黑的房梁,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被一个不知底细、控制力时灵时不灵的妖怪缠上,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3 暴雨现形

夏日的天,娃娃的脸。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热浪灼人,转眼间,厚重的铅云就沉沉地压了下来,遮蔽了整个平阳城。狂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抽打着门窗,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是无数怨鬼在哭嚎。空气闷得能拧出水来,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撕开了天幕。

豆大的雨点先是稀疏地砸在瓦片上、青石板上,噼啪作响。紧接着,雨势骤然转急,千万条银线从墨黑的天穹倾泻而下,织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瞬间吞没了整座城池。雷声在云层深处滚过,闷响如巨兽低吼,惨白的电光不时撕裂昏暗,将湿漉漉的街巷映照得一片狰狞。

宁聚聚就是在这样骇人的雷声里惊醒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蜷缩在薄被里,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打颤,浑身肌肉又酸又痛,像是被一群看不见的小锤子反复敲打过。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割。意识昏沉沉的,像坠入了粘稠的泥沼,沉重得抬不起一丝一毫。额头上滚烫一片,身体里却一阵阵地发冷。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倒口水喝,手臂却软得如同面条,刚支起一点身子,就眼前一黑,重重跌回潮冷的被褥中。

发烧了。病势来得凶猛异常。

窗外是震耳欲聋的暴雨声和滚雷声,屋内却是一片死寂的昏沉。身体的不适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就在这浑浑噩噩、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当口,那股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抽离感,又一次毫无预兆地袭来!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迅猛、霸道!像一股冰冷的洪流,蛮横地冲刷着她的意识壁垒。

“不……不行……”宁聚聚在识海深处发出微弱的呻吟,带着绝望的哭腔。她从未如此虚弱过,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身体的控制权被那股力量飞快地剥离、攫取。

【……啧。】识海里响起一声极低的、带着明显烦躁的咂舌声。是那个占据者。

他(她)接管了这具滚烫、虚弱、沉重不堪的身体。宁聚聚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试图坐起来,但高烧带来的眩晕和脱力让动作变得异常艰难笨拙。他(她)的手摸索着伸向床头小几上的水壶,指尖却在不停地颤抖,水壶“哐当”一声被碰倒,冰冷的茶水泼了一地。

【……麻烦。】那声音在识海里嘀咕,烦躁更甚,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就在这时——

“轰咔——!”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电光,如同天神的巨斧,悍然劈开了墨黑的苍穹!紧随其后的炸雷,不再是低沉的闷响,而是仿佛就在屋顶炸开!震耳欲聋的爆裂声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狠狠砸落!

“啊——!”宁聚聚在识海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叫,灵魂都在这恐怖的天威下瑟瑟发抖。而占据着她身体的那个意识,反应更是激烈百倍!

“噗通!”

宁聚聚的身体像是被那雷声直接劈中了,猛地一个剧烈的、无法控制的抽搐!紧接着,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直接从床沿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然而,这还没完!

一股难以形容的、沛然莫御的妖气,如同被那惊雷彻底点燃引爆的火山,猛地从这具虚弱的人类躯壳里爆发出来!那妖气是如此强烈、如此蛮横,带着一种古老而凶悍的威压,瞬间冲垮了宁聚聚身体原有的界限!

宁聚聚“看”到——或者说,通过那被强行链接的感官“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在疯狂地拔高!身下的硬木板地变得渺小而遥远!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斥着澎湃力量和野性本能的感知,汹涌地淹没了她!

“吼——!”

一声低沉、威严、充满了痛苦与不屈的虎啸,穿透了暴雨雷鸣的喧嚣,在小小的斗室里轰然炸响!

宁聚聚的灵魂剧烈震颤着,几乎要被这恐怖的异变震碎。她“看”清了。

地板上,哪里还有“宁聚聚”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庞大到几乎塞满了小半个屋子的巨兽!它浑身覆盖着浓密如缎的白色长毛,唯有额头和四肢关节处,点缀着几道流畅而威严的黑色斑纹。雨水顺着紧闭的窗缝渗入,打湿了它厚实的毛发,一绺绺地贴在强健的肌肉轮廓上。它似乎刚从一次极其痛苦的蜕变中挣扎出来,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灼热的白气。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巨大、深邃,如同熔化的黄金。此刻,那双璀璨的金瞳正带着一种近乎茫然的、还未完全从剧痛和虚弱中清醒的神色,缓缓地转动着。当它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角落里——那个属于宁聚聚的、蜷缩在冰冷地板上、因为病痛和高烧而瑟瑟发抖、意识模糊的渺小“灵魂”虚影时,那茫然瞬间褪去,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金色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巨大的白老虎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笨拙,粗壮的爪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它踉跄了一下,似乎还不完全适应这具强横而沉重的真身。但它没有放弃,低下头,用那宽阔的、毛茸茸的脑袋,极其小心地、近乎轻柔地,拱了拱宁聚聚那蜷缩着的、滚烫的躯体。

湿漉漉的、带着雨水和野兽特有气息的毛发蹭过宁聚聚滚烫的脸颊,带来一丝奇异的冰凉。她混沌的意识被这触感刺激,勉强睁开一丝眼缝。

模糊的视野里,是两颗巨大、璀璨、如同熔金般的瞳孔,近在咫尺。那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烧得通红、憔悴不堪的脸。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轻佻、烦躁或委屈,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担忧和……一丝笨拙的焦急。

紧接着,宁聚聚“感觉”到它转过身,巨大的头颅探向房门的方向。那扇闩着的、单薄的木门,在它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它没有用爪子,只是用那宽阔而沉重的肩膀,猛地向门板一撞!

“咔嚓!”一声脆响,门闩断裂!木门洞开!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暴雨,瞬间倒灌而入,吹得屋内的油灯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庞大的白虎没有丝毫犹豫,巨大的身躯异常灵活地挤出了窄小的门框,一头扎进了门外那白茫茫的、狂暴的雨幕之中!雪白的身影在密集的雨帘里只闪动了一下,便彻底消失在如注的暴雨和深沉的夜色里。

只留下破败的门板在狂风中吱呀作响,还有屋内地板上,烧得神志不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惊得彻底失语的宁聚聚。

他……跑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淹没。身体的高烧和灵魂的虚弱感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宁聚聚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刻钟。在昏沉与高热的边缘,宁聚聚被一阵极其粗重、如同风箱拉动般的喘息声惊醒。

沉重的、带着水汽的脚步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发出噗嗒噗嗒的闷响。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门口,那个巨大的、雪白的身影,如同从洪荒中走出的神祇,再次挤进了狭窄的房门。它浑身上下都在往下淌水,白色的长毛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堪,却丝毫无损那庞大身躯下蕴含的惊人力量。它的嘴里,极其小心地叼着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巴掌大的小包。油纸包被雨水打湿了大半,但依旧被它用牙齿稳稳地叼着,没有一丝破损。

它走到宁聚聚蜷缩的地板前,缓缓低下头。巨大的金色瞳孔再次凑近,专注地凝视着她,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意味,确认她是否还清醒。然后,它极其小心地将嘴里叼着的油纸包,轻轻地放在她滚烫的手边。包裹的油纸被它的牙齿撕开了一个小口,一股浓郁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它伏低庞大的身躯,卧了下来,湿漉漉的毛发紧贴着宁聚聚滚烫的身体侧面,带来一阵阵冰凉的刺激。巨大的头颅搁在两只交叠的前爪上,那双熔金般的兽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烧得通红的脸,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疲惫,有劫后余生的余悸,有挥之不去的烦躁,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无法言说的委屈和……认命。

宁聚聚烧得迷迷糊糊,手指却下意识地碰到了那个冰凉的油纸包。药味钻入鼻腔,混沌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她张了张嘴,嗓子干裂灼痛,声音嘶哑微弱得像蚊子哼哼:

“你……你……”

白虎的耳朵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似乎想听清她说什么。

宁聚聚积蓄起全身的力气,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被高烧和震惊反复煎熬的问题:

“你……你就是……为了借我身子……躲天劫的?” 她顿了顿,看着眼前这头庞然大物湿漉漉、狼狈不堪却又强撑着守在她身边的模样,一种荒谬绝伦又带着点莫名酸楚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烧得糊涂的脑子脱口而出后半句,“……结果就躲出我这么个…祖宗?”

巨大的白虎明显僵了一下。

那双熔金般的兽瞳骤然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映出宁聚聚烧得神志不清、却还强撑着质问他的样子。随即,那眼神里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被戳穿的尴尬、计划被打乱的恼火、还有一丝“你怎么知道是躲天劫?”的惊疑不定……最终,这些情绪统统化为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无奈。

它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低、极沉的咕噜声,像是闷雷在胸腔里滚动。然后,它猛地低下头,用那湿漉漉、毛茸茸的巨大脑袋,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力道,又有些笨拙的安抚意味,在宁聚聚滚烫的颈窝和脸颊上,使劲地、蹭了蹭。

温热的、带着雨水湿气和野兽特有气息的毛发,糊了她一脸。

【……嗯。】一声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回应,直接在宁聚聚的识海里响起。那声音里,充满了认栽的憋闷和一种“你赢了行了吧”的妥协。

宁聚聚被它蹭得有点喘不过气,那巨大的、毛茸茸的触感却奇异地缓解了高烧带来的燥热。她烧得糊涂的脑子,被这简单粗暴的回应和这毛茸茸的“凶器”弄得一片混乱,竟再也支撑不住,眼皮沉重地合上,在那庞大身躯散发的奇异暖意和浓郁药味的包围中,彻底昏睡了过去。

4 晨光温情

晨曦艰难地穿透薄薄的窗纸,给昏暗的室内涂抹上一层柔和的灰白色。暴雨早已停歇,屋檐下残留的水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窗下的青石,发出单调而清冷的嘀嗒声。

宁聚聚是被一种奇异的温暖和压迫感唤醒的。

她动了动手指,高烧带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酸痛和灼热感,竟奇迹般地消退了大半。喉咙虽然还有些干涩,但已不再如刀割般疼痛。意识清明了许多。

她缓缓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大片……毛茸茸的白色。蓬松、厚实、如同上好的雪色锦缎,在熹微的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她的脸颊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毛发尖端传来的、极其细微的、令人心安的暖意。

顺着这片白色向上看,是线条流畅、起伏有力的宽阔背脊。再往上……是一颗搁在交叠前爪上的巨大头颅。它闭着眼,似乎睡得很沉,湿透的毛发已经半干,蓬松地炸开一圈,让它看起来更加庞大,几乎占据了床前所有的空地。阳光透过窗纸的缝隙,恰好落在那雪白的皮毛和几道威严的黑纹上,勾勒出一种奇异而静谧的美丽。

是那头白虎!它没走!

宁聚聚的心猛地一跳,昨夜那惊心动魄的记忆瞬间回笼——狂暴的雷雨、失控的妖气、恐怖的兽化、消失在雨夜里的白色身影……还有它叼回来的药包,以及那声憋屈又无奈的“嗯”。

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撑起一点身子,目光落在床边矮几上。那个被雨水打湿又被撕开一角的油纸包还静静地放在那里,里面的药草散发出苦涩的味道。是它……冒雨去弄来的?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惊惧尚未完全散去,被强行侵占身体的怨怒也还在,但此刻,看着眼前这头庞大而温顺(至少睡着时是)的巨兽,想到它昨夜在雷雨中冲出去又冲回来、叼着药包伏在自己身边的样子……一种陌生的、带着点酸涩的暖意,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白虎长长的白色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掀开。那双熔金般的巨大眼眸,带着初醒的迷蒙,对上了宁聚聚探究的视线。

一瞬间的怔忪后,那双金瞳里迅速闪过一丝被窥探的羞恼,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忽开去,不再与她对视,反而盯着墙角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仿佛那蜘蛛是世间最值得研究的玩意儿。那副强装镇定又掩不住心虚的别扭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昨夜面对惊雷天威时的凶悍?活像一只做错了事被主人抓包的……大猫。

宁聚聚看着它这副样子,心头的怨气不知怎么,竟消散了大半。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有些沙哑:“喂。”

白虎的耳朵几不可察地抖了抖,但依然固执地不看她。

“那个……”宁聚聚指了指矮几上的药包,“谢了。” 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清晰地传了过去。

白虎庞大的身躯似乎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过了几秒,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低、极含糊的咕噜声:【……嗯。】算是回应。依旧没转头,只是那盯着蜘蛛的视线,似乎更专注了,仿佛要把那蜘蛛盯出个洞来。

宁聚聚看着它那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她尝试着动了动还有些虚软的腿,脚无意中碰到了白虎那根搁在床沿、粗壮有力、覆着雪白长毛的尾巴尖。

那尾巴尖像被火燎了似的,猛地一缩,闪电般藏到了它庞大的身躯底下。

宁聚聚:“……”

白虎:“……”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无声的、尴尬又微妙的沉默。只有屋檐下的水滴,还在嘀嗒、嘀嗒,敲打着清晨的寂静。

5 虎背招摇

平阳城迎来了一个格外喧嚣的清晨。昨夜那场骇人的雷暴洗刷了天地,青石板路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街面上早早便热闹起来,挑担的货郎、赶早市的妇人、行色匆匆的商贾……人声鼎沸。

“哎!快看!那是什么?!”一个眼尖的妇人指着长街尽头,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一嗓子如同在滚油锅里滴了水,瞬间炸开了锅。整条街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去。

长街尽头,“半日闲”茶铺那扇新修好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来的,正是茶铺那位年轻的女掌柜,宁聚聚。

然而,让所有人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的是她的坐骑!

一头通体雪白、唯有额间和四肢点缀着几道神秘黑纹的巨虎!它体型庞大,步伐沉稳,行走间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感。阳光洒在它浓密如缎的长毛上,流动着柔和的光晕。那双巨大的熔金色眼瞳,淡漠地扫过街道两旁惊呆的人群,带着一种睥睨众生的疏离和天生的威仪。

宁聚聚就侧身坐在这头威风凛凛的白虎背上。她今日穿了件素净的青色布裙,乌发简单地挽起,脸色还有些大病初愈的苍白,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慵懒。她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白虎宽阔厚实的肩背上,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蓬松柔软的白色长毛。

一人一虎,就这么招摇过市。白虎的步履不快,甚至称得上悠闲,如同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它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劈开,哗啦啦向两旁惊恐地退避,让出一条宽阔得有些过分的通道。死寂笼罩了整条长街,所有喧闹都被掐断了喉咙,只剩下无数道惊恐、敬畏、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黏在那雪白的身影和它背上的女子身上。

“我的老天爷……那是……老虎?”

“白老虎!我活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见!”

“宁掌柜?!她…她怎么骑在那玩意儿身上?!”

“妖…妖怪啊!快…快报官!”

“报什么官!没看见那老虎多听话吗?宁掌柜……怕不是神仙下凡吧?”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在死寂后汹涌而起,又在白虎淡漠的目光扫过时,瞬间低了下去,化为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宁聚聚端坐在虎背上,感受着身下巨兽行走时肌肉沉稳有力的起伏,听着四周的惊呼和议论,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远不如表面平静。这主意是她刚提的。病好后,看着这赖在她铺子里、恢复了人形(一个俊美得不像话、却整天臭着脸、只在她视线范围内活动的白衣男子,名叫“玄苍”)的妖怪,宁聚聚心里那点被社死和被强行“借宿”的怨气又冒了出来。

“喂,”她当时一边擦着柜台,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害我丢了那么大的脸,害我生意惨淡,总得补偿点什么吧?”

玄苍正倚在窗边,用他那张极其出色的脸对着窗外发呆,闻言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写着“你又想怎样”。

“明天,”宁聚聚放下抹布,叉着腰,理直气壮,“你变回原形,驮着我,从东街走到西街,走一圈。” 她顿了顿,补充道,“要威风点,慢点走,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玄苍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瞬间扭曲了一下,金瞳里燃起两簇小火苗:【宁聚聚!你当本座是什么?!拉磨的驴?!还是耍把戏的猴子?!】声音直接在识海里炸开,带着滔天的羞愤。

“随你怎么想,”宁聚聚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拿起算盘啪啪打了几下,“要么照做,要么……”她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极其“和善”的微笑,“我现在就出门,找城东王铁匠打一把最大、最锋利的砍刀。你知道我要砍什么。”

玄苍气得脸色发青,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死死瞪着她,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人一妖(人)无声对峙着,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最终,玄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你狠!】然后猛地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气得微微发抖的背影。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感受着四面八方针扎似的目光,听着那些或惊恐或敬畏的议论,宁聚聚心里那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渐渐被一种更奇异的满足感取代。她微微低下头,凑近白虎那毛茸茸的、竖得笔直的耳朵。那耳朵在她靠近的瞬间,极其敏感地抖动了一下。

她无视了那点小动作,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慢悠悠地说:“喂,大猫。感觉如何?被全城人当珍禽异兽围观,滋味不错吧?” 手指还恶作剧般地在它颈侧最厚实柔软的毛发里轻轻挠了挠。

白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步伐都乱了半拍!它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压抑、极其短促、带着巨大羞愤的低吼:【宁!聚!聚!】 声音直接在宁聚聚识海里咆哮,震得她脑仁嗡嗡响。

“嗯哼?”宁聚聚挑挑眉,手指继续挠着,感受着指尖下那温暖厚实的触感和它身体无法抑制的紧绷,心情愈发愉悦,“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想想你顶着我的脸唱十八摸的时候?想想你害我摔进面粉缸、挂在李府树上的时候?嗯?”

白虎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只能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灼热的白气,巨大的爪子重重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宣泄着无处可发的怒火和憋屈。

宁聚聚看着它这副敢怒不敢言(主要是怕砍刀)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长街上显得格外突兀,引得两旁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她俯下身,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白虎温暖宽阔的背脊上,脸颊蹭着那蓬松柔软的毛发,像在拥抱一团巨大的、温暖的云。她凑到它那不停抖动的毛耳朵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清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低语道:

“行啦,别扭的大猫。看在你冒雨给我弄药的份上……这次,勉强算扯平了?” 她的手指,安抚性地、轻轻地顺了顺它颈后因愤怒而微微炸开的鬃毛。

白虎的脚步顿了一下,巨大的尾巴在身后极其僵硬地甩了甩。过了好一会儿,识海里才传来一声极其轻微、极其别扭、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哼!】

那声音里,恼怒依旧,却似乎……少了那么一点点?

6 夜色暖意

夜色浓稠如墨,将小小的茶铺后院温柔地包裹。白日里喧嚣散尽,只剩下墙角虫鸣唧唧,更衬得小院一片静谧。卧房内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跳跃,勉强驱散一隅黑暗。

宁聚聚散了发髻,乌黑的长发如同流瀑般披散在肩头。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色寝衣,正坐在床沿,就着微弱的灯光,翻看着一本账册。烛火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神情专注而柔和。

床边不远处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多了一团巨大的白色。玄苍变回了他的白虎真身,安静地伏卧在那里,如同一座温顺的雪山。厚实蓬松的毛发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微光。它闭着眼,巨大的头颅搁在前爪上,似乎已经睡着了,胸膛随着悠长的呼吸微微起伏。

宁聚聚合上账册,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床边那团巨大的、毛茸茸的白色,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搔了一下。

她放下账册,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踩过微凉的地板,走到白虎庞大的身躯旁。没有犹豫,她掀起薄被一角,挨着它温暖厚实的侧腹,小心地躺了下去。脊背立刻陷入一片难以言喻的柔软和温暖之中,那感觉,像是陷进了最上等的羽绒堆里,又像是靠着天然的暖炉。白虎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阳光晒过皮毛般的干净气息,将她温柔地包裹。

宁聚聚满足地喟叹一声,几乎立刻就要被这极致的舒适俘获,坠入梦乡。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

一股极其细微的、带着试探意味的拉扯感,轻轻拂过她的腰侧。紧接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抽离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沿着脊柱悄然攀爬上来!

宁聚聚瞬间惊醒!所有的睡意烟消云散!她猛地睁开眼,身体还保持着依偎的姿势,眼神却已锐利如刀。

“玄、苍。” 她一字一顿,声音压得极低,却蕴含着即将喷发的怒火,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闷雷。她的指尖,已经精准地、狠狠地掐住了身侧一小撮厚实柔软的白色虎毛,带着毫不留情的力道。

那细微的拉扯感骤然消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伏卧的白虎身体猛地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它依旧闭着眼,巨大的头颅却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做贼心虚的僵硬,往远离宁聚聚的方向,偷偷地、一寸一寸地挪动了一下。

宁聚聚的指间还掐着那撮毛,冷笑一声,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爪子又不想要了?还是觉得你那根尾巴……挂在我房梁上当装饰品挺好看?”

巨大的白虎耳朵,极其明显地、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怂哒哒地贴服在了脑袋上。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低、极短促、带着巨大委屈和认怂的呜咽:【……呜。】

宁聚聚不为所动,手指上的力道又重了半分:“说话!”

识海里一片死寂。过了好几秒,才有一个闷闷的、带着点讨好试探意味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

【……那……】声音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你上我的?】好的,咱接着往下整,直奔大结局,爽快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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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聚聚掐着那撮白毛,眼神跟刀子似的剐着装睡的大猫:“玄苍,皮痒了是吧?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白虎庞大的身子僵得像块石头,耳朵死死贴着脑门,喉咙里挤出蚊子哼哼似的呜咽:【……就…就蹭蹭……】

“蹭你个头!”宁聚聚手指用力一拧,“再敢乱动,信不信我现在就去灶房磨刀?”

那大脑袋瞬间又往外挪了挪,怂得不行:【……不敢了……】

宁聚聚哼了一声,松开手,重新靠回那暖烘烘、毛茸茸的“靠垫”上。这大猫,自从上次暴雨夜现了原形,被她捏住“躲天劫”和“社死把柄”后,就彻底没了当初那股子“借宿大爷”的嚣张劲儿。虽然时不时还嘴硬、别扭,但大体上,老实多了。

日子就这么鸡飞狗跳又莫名和谐地过着。

玄苍的人形是个顶顶好看的公子哥,白衣胜雪,眉眼俊得不像话,往茶铺窗边一坐,那就是块活招牌。可惜,性子跟长相完全两码事。

“宁聚聚!这破茶怎么是温的?本座要滚烫的!”他敲着桌子,金瞳瞪着她。

宁聚聚眼皮都懒得抬,拎着茶壶走过去,“啪”一声把茶杯墩他面前:“爱喝不喝!嫌温?自己用妖力加热去!真当老娘是你丫鬟了?”

玄苍被噎得俊脸发青,看着周围茶客憋笑的眼神,气得牙痒痒,也只能端起那温茶,憋屈地灌下去。

有时候,他那不稳当的“神魂”还是会抽风。比如宁聚聚正跟街坊李婶唠着家常,嘴角突然就不受控制地咧开,露出一个极其邪魅狂狷的、属于玄苍式的冷笑,对着满脸褶子的李婶来一句:“呵,女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本座的注意。”

李婶:“???”

宁聚聚:“……” 她只能在识海里咆哮:“玄苍!你给老娘滚回去!”

玄苍也委屈:【……控制不住!谁让她一直絮叨你小时候尿裤子的事!本座听着烦!】

宁聚聚简直想找块豆腐撞死。

最要命的还是“社死”后遗症。虽然骑着白虎招摇过市那次,让不少人觉得宁掌柜“深不可测”,不敢轻易嚼舌根,但总有些碎嘴的。

这天下午,茶铺人不多。宁聚聚正低头算账,门口进来两个打扮花哨的妇人,是城里有名的长舌妇,张嫂和王姨。

“哟,宁掌柜忙着呢?”张嫂嗓门贼大,眼神滴溜溜在铺子里转,最后落在窗边闭目养神的玄苍身上,故意拔高了调子,“啧啧,宁掌柜好福气啊,铺子里养着这么个俊俏的‘伙计’?天天守着,也不怕人说闲话?”

王姨立刻接腔,阴阳怪气:“可不是嘛!听说……以前还闹出过不少笑话?又是唱曲儿又是爬树的?哎哟,年轻人玩得就是花!也不知道这位俊俏小哥儿,受不受得了宁掌柜这‘豪放’的性子?”

这话夹枪带棒,挤兑宁聚聚不检点,还暗指玄苍是吃软饭的。

玄苍的睫毛颤了颤,没睁眼。

宁聚聚的火气“噌”就上来了。她可以忍别人说她,但不能忍别人这么编排玄苍,虽然这猫妖混蛋的时候是真混蛋。她一拍柜台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冰冷的抽离感猛地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霸道、更愤怒!

宁聚聚眼前一花,控制权瞬间易主!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沉静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冰刃,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直直射向门口那两个妇人。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极其危险的弧度。

一个低沉、磁性、却蕴含着恐怖寒意的男声,从“她”喉咙里清晰地吐出来,带着金石般的质感,瞬间冻僵了整个茶铺的空气:

“本座的人,也是尔等蝼蚁能置喙的?”

张嫂和王姨脸上的得意和刻薄瞬间凝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色唰地变得惨白。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威压,让她们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滚。” “她”只吐出一个字,却如同惊雷炸响。

两个长舌妇屁都不敢放一个,连滚爬爬,狼狈不堪地冲出了茶铺,活像后面有恶鬼在追。

控制权瞬间回归。宁聚聚扶着柜台,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刚才那瞬间玄苍爆发出的怒意和威势,连她都感到心悸。

玄苍已经睁开了眼,金瞳沉沉地看向她,眼神复杂,有未消的余怒,也有一丝……别扭的关切?他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聒噪!吵得本座耳朵疼!】

宁聚聚看着他别扭的侧脸,心里那点火气奇异地消散了,反而有点暖。她走过去,拿起他面前的茶杯,给他重新斟了一杯滚烫的热茶,轻轻放在他手边。

玄苍瞥了一眼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没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点点。

7 火劫真情

转眼入了秋,天干物燥。

这晚,宁聚聚睡得正沉。突然,一股浓烈刺鼻的焦糊味猛地钻进鼻腔!紧接着,是木头燃烧发出的“噼啪”爆响和灼人的热浪!

“走水了!走水啦!” 凄厉的喊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宁聚聚猛地惊醒!睁眼一看,魂飞魄散!只见窗外火光冲天,浓烟正疯狂地从门缝、窗缝里涌入!她的小茶铺,后院堆放柴火的角落,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木料,正迅速向主屋蔓延!

“咳咳咳!”浓烟呛得她剧烈咳嗽,眼泪直流。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门框已经被窜进来的火焰封住!热浪逼人,根本冲不出去!

完了!宁聚聚心头一片冰凉,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暴怒和惊恐的虎啸,如同炸雷般在她耳边响起!不是识海传音,是真真切切的咆哮!

“吼——!!!”

卧房那扇并不结实的木门,在一声巨响中被整个撞飞!一头体型庞大、浑身雪白的巨虎,裹挟着冰冷的夜风和狂暴的怒意,悍然冲了进来!它金色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燃烧着骇人的烈焰,死死锁定被浓烟包围、蜷缩在床角的宁聚聚!

没有任何犹豫,它庞大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无视了周围舔舐的火焰和坠落的燃烧物,猛地扑到床边!巨大的爪子带着千钧之力,却极其精准地避开宁聚聚,狠狠拍向旁边一堵已经开始燃烧的木板墙!

“轰隆!” 那堵墙应声破开一个大洞!

屋外新鲜的冷空气瞬间涌入!

玄苍低下头,用他那巨大的、毛茸茸的脑袋,极其粗暴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将吓呆了的宁聚聚往自己宽阔的背脊上一拱!同时发出一声短促而焦灼的低吼:【抓紧!】

宁聚聚几乎是本能地,死死抱住了它厚实温暖的脖颈。

白虎再次发出一声咆哮,后腿猛地蹬地,如同白色的闪电,驮着她从那破开的墙洞中,悍然撞了出去!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火星,呼啸着刮过脸颊。宁聚聚紧紧抱着白虎的脖子,将脸埋在那浓密柔软的毛发里,听着它胸腔里传来如擂鼓般急促的心跳,感受着它肌肉贲张下蕴含的磅礴力量,一种劫后余生的战栗和后怕席卷全身,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它没有自己逃跑……它冲进来了……

街坊邻居们提着水桶赶来救火,正好看见那威风凛凛的白虎驮着宁聚聚,从烈焰中破墙而出的震撼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救火都忘了。

白虎稳稳落地,小心地伏低身体。宁聚聚手脚发软地从它背上滑下来,刚站稳,就感觉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急切地在她身上拱来拱去,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呜呜声,金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后怕,仔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那笨拙又急切的关心,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宁聚聚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什么社死,什么强行借宿,什么别扭毒舌……在生死关头他毫不犹豫冲进来救她的那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鼻子一酸,不管不顾地张开双臂,一头扑进了白虎温暖厚实的颈窝里,把脸深深埋进那蓬松柔软的毛发中,闷闷地说:“我没事……玄苍……我没事了……”

白虎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它不再呜呜,只是低下头,用温热粗糙的舌头,极其轻柔地、一下下地,舔着她凌乱的发顶,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幼崽。

周围救火的人、看热闹的人,全都傻眼了。看着那传说中凶悍无比的白虎,此刻温顺地低下头,任由宁家小掌柜抱着,还……还舔她头发?这画面,冲击力太大!

茶铺烧毁了大半,幸好救得及时,主体结构还在,但重修需要一大笔银子。宁聚聚看着焦黑的断壁残垣,愁得直叹气。

“啧,麻烦。” 玄苍恢复了人形,抱着手臂站在废墟旁,皱着好看的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些焦木,“这点小事也值得叹气?”

宁聚聚白了他一眼:“大少爷,重修不要银子啊?你当大风刮来的?”

玄苍金瞳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银子?本座没有那等俗物。】 他顿了顿,下巴微抬,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不过,本座知道城外五十里,卧虎山阴面有个废弃的银矿洞。早年塌了,里面应该还埋着点东西。】

宁聚聚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骗你作甚?”玄苍一脸不屑,“明日带你去。”

第二天,玄苍果然又变回白虎。宁聚聚熟练地爬上它宽阔的背。白虎低吼一声,四爪生风,驮着她如同一道白色闪电,朝卧虎山疾驰而去。

山路崎岖,密林丛生。白虎却如履平地,速度快得惊人,两旁的树木飞速倒退。宁聚聚紧紧抱着它的脖子,感受着风驰电掣的速度和它奔跑时充满力量的肌肉律动,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很快,他们来到一处极其隐蔽、被藤蔓杂草完全覆盖的山壁前。玄苍用爪子粗暴地扒拉开厚厚的藤蔓,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陈腐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是这里?”宁聚聚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有点发怵。

【怕了?】玄苍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带着一丝戏谑,【跟着本座。】

他庞大的身躯挤进洞口,金瞳在黑暗中如同两盏明灯。宁聚聚赶紧跟在他后面。洞里果然塌陷得厉害,乱石嶙峋,还有积水。玄苍在前面开路,巨大的爪子轻易拍开挡路的碎石,遇到深水坑,干脆让宁聚聚骑在他背上涉水而过。

七拐八绕,终于到了矿洞深处。借着玄苍金瞳的光芒,宁聚聚看到坍塌的石壁缝隙里,果然散落着一些灰扑扑、不起眼的石头块。

玄苍用爪子扒拉了几下,叼起一块拳头大小、沾满泥污的石头,丢到宁聚聚脚边:【喏,就这玩意儿。】

宁聚聚捡起来,沉甸甸的,擦掉表面的污泥,一抹温润的银白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露出来!

“银子!真的是银子矿!”宁聚聚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虽然只是矿石,但数量不少,足够她重修茶铺了!

她兴奋地扑过去,抱住玄苍毛茸茸的大脑袋,狠狠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玄苍!你太厉害了!”

白虎巨大的身躯瞬间石化!那双熔金般的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整个虎都懵了!过了好几秒,它才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往后一跳,巨大的尾巴僵直地竖着,浑身的毛都炸开了一圈,对着宁聚聚发出一声变了调的、羞愤至极的吼叫:【宁!聚!聚!你放肆!】

宁聚聚看着它那副活像被非礼了的炸毛模样,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靠着玄苍“指点”的银矿石,宁聚聚的“半日闲”茶铺不仅重修得比原来更气派,还多盘下了隔壁一间铺面,扩大了规模。新铺子开张那天,热闹非凡。街坊们都念着宁聚聚平日的好,更敬畏她身边那位深不可测、能驭使白虎的“伙计”,纷纷来捧场。

玄苍依旧臭着脸,一身白衣,生人勿近地坐在最好的临窗位置,活像个镇店的门神。只是偶尔宁聚聚忙得脚不沾地,经过他身边时,他会极其自然地把手边刚倒好、温度正好的茶杯推过去。

宁聚聚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喝。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着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熟稔和默契。

8 月光定情

这天打烊后,宁聚聚累得腰酸背痛。她看着在院子里,又变回白虎形态、懒洋洋晒着月亮的大猫,心里某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她走过去,挨着那团巨大的毛茸茸坐下,把脸靠在它温暖厚实的背上。

“玄苍。”她轻声唤道。

白虎的耳朵动了动,没回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慵懒的鼻音:【嗯?】

“你那个‘修炼的岔子’……躲在我这里,是不是……也差不多好了?”宁聚聚问得小心翼翼,心里有点发紧。

白虎庞大的身躯似乎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嗯。好得差不多了。】 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宁聚聚的心往下沉了沉,抱紧了手臂:“那……你以后……是不是不用再‘借’我的身子了?也不用……待在我这儿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虫鸣。

白虎没有立刻回答。它巨大的头颅缓缓转了过来,那双熔金般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静静地凝视着她。宁聚聚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背上的长毛。

半晌,那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在识海响起,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怎么?】他顿了顿,金瞳微微眯起,【用完了本座,就想赶本座走?】

“不是!”宁聚聚立刻反驳,脸有点发热,“我就是……问问!”

白虎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它巨大的身躯动了动。宁聚聚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那庞大的白虎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白衣胜雪、俊美无俦的男子。

他就站在她面前,离得极近。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那双金瞳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极具压迫性的目光,牢牢锁住她。

宁聚聚被他看得呼吸一窒,下意识想后退,手腕却被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抓住了。

“宁聚聚。”玄苍开口,声音低沉悦耳,不再是识海传音,而是真真切切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你当本座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儿?”

他的手指收紧,力道不大,却让她无法挣脱。金瞳里翻涌着宁聚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恼怒,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本座修炼是出了岔子。”他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借你身子,是迫不得已。”

“社死丢人,是本座控制不住,算本座欠你的。”

“给你弄药,驮你招摇,帮你找银子,替你赶走苍蝇,救你小命……”他一桩桩数着,每说一件,就逼近一步,直到将宁聚聚逼得后背抵住了院墙,退无可退。

他的气息笼罩着她,带着一丝清冽的草木香和属于野兽的危险气息。金瞳灼灼,如同燃烧的熔金。

“宁聚聚,”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本座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倒好,就想着把本座扫地出门?”

宁聚聚心跳如擂鼓,脸烫得能煎鸡蛋,被他圈在墙壁和胸膛之间,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没……”

“没有?”玄苍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点邪气,“那你是想赖账?”他另一只手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滚烫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暧昧的试探,“本座的神魂是稳当了,身子也大好了。”

他微微俯身,凑得更近,那双漂亮得过分的金瞳直直望进她眼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但是,宁聚聚,本座的心……好像落在你这儿了。”

“你说,”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喷洒,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怎么办?”

宁聚聚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她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美得不像话的脸,看着他金瞳里毫不掩饰的情意和霸道,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什么矜持,什么害羞,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猛地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对准他那张总是吐出气人话的薄唇,狠狠地、结结实实地亲了上去!

“唔!”

玄苍的瞳孔骤然放大!显然没料到她如此主动凶猛。但仅仅是一瞬间的错愕,那双金瞳里便迅速燃起了炽热的火焰,手臂猛地收紧,将她纤细的腰肢牢牢扣向自己,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带着茶香、月光和彼此气息的吻。

霸道而炽热,带着白虎的掠夺本性,也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小小的院落里,将相拥亲吻的两人温柔包裹。

良久。

宁聚聚气喘吁吁,脸颊绯红,眼睛却亮得像星星。她揪着玄苍胸前的衣襟,凶巴巴地警告,声音却带着甜腻的沙哑:

“玄苍!我告诉你!以后……”

“再敢随便‘上’我身试试?”她故意加重了那个字。

玄苍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眸,金瞳里漾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和满足。他低下头,用高挺的鼻梁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十足的诱惑和纵容:

“那……”

“你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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